格鲁斯的死亡犹如一粒沙子沉入大海,转瞬便音讯全无。
场面一时安静的可怕,唯有咚咚的心跳声,提醒着在场的所有人,这并不是压抑的幻觉。
磅礴大雨将血渍漂白涤净,犹如一个短暂的噩梦,被现实冲刷洗去。
众人滞愣原地,尤其是站队表明立场的人群,无不噤若寒蝉,唯恐少年将杀意倾泻到自己身上。
毕竟,当他们收起武器明哲保身时,某种意义上已是背叛了团队。
豪达尔全身汗毛倒竖,目光中迸出惶恐不安。
作为始作俑者的他,此刻心中已是被悔意寒意畏意等诸多负面情绪覆盖,他一步接着一步朝灌木林退去,妄图借助森林复杂的地势逃遁。
尽管他不知为何星尘能够连续使用提升修为的秘术,但如今不是纠结问题的关头,当务之急,小命要紧。
数米的距离在恐惧心理作用下被无限制放大,豪达尔感到呼吸都渐渐阻塞了,他抬起头望向前方,畏惧中期待着少年没有察觉自己的动向。
当他看到星尘似乎没有出手的意向时,步子逐渐迈开,由径走化为慢跑,再到飞奔,最终狼狈逃窜。
不要追来!不要追来!!不要追来!!!
豪达尔内心祈祷呐喊,在恐惧的压榨中,将身体的机能开发到极致,跨过灌木丛,穿过潺潺流淌的小石溪,途径一处田埂状的空旷地。雨滴落在他身后田埂流水间,静悄悄的,不带一丁点儿嘈杂。
如同整个世界,被剥夺去音的概念后剩下的残缺。
他不甘心,难以置信,继续冲刺飞奔。
可仍旧与世界处于失联状态,直到最后,连自身脚步踩踏在泥泞中的动静都被隔绝了去。
豪达尔在认清了端倪与差距后,一股寒意自他的心脏处蔓延,深入血液,痛彻灵魂,拆皮焚骨。
“为什么。为什么!”豪达尔低声发问,随后又发疯似地大吼大叫,让猫捉老鼠的世界听到他的疯狂。
世界迟迟不语。
“像你这种世家弟子,出生就站在我们达不到的终点,”质问无果后,他反倒平静了下来,绝望与恐惧逐渐转变为讥讽厌恶,他怒极反笑,道,“你体会过绝望吗?体会过不公吗?含着金汤勺的小少爷!”
“哈哈,哈哈哈哈!你怎么可能体会过!”豪达尔自问自答,脸上涌起森冷笑容,“像你这种自说自话,遵循虚伪的荣耀与忠诚的少爷,根本什么都不会懂!”
在豪达尔心中,星尘无异被塑造成了一个魔法名门的世子形象,假期外出游历,秉持着诸如正义与忠诚等贵族的训诫条例。
而一切的一切,在豪达尔眼中,是扭曲到极致的不公产物,是对他利用一切资源,拼命爬向上层阶ji的尖锐否定与嘲弄。
豪达尔嘴角露出怅然弧度,顿了顿,眼神中绽放出亡命一搏的疯狂。
“来吧,贵族家的少爷,来堂堂正正地打一场!”深知求饶、忏悔、哭诉都是无用功的豪达尔,仰天举杖,凝聚耀眼土黄色辉光。
大地崩裂,浓郁的土元素掌控着古老的岩石,组叠成魁梧雄壮的石人。
石人伸出比古树更为粗壮强健的双手,将施术者保护在自身的石荫下,浑身闪耀着厚实的魔力图纹,在躯体表面泛起金属质感的银色光芒,如守城将士,环视保卫疆土。
仿佛受到了感召,静谧世界中,忽有木偶牵丝线的嗒嗒机杼声传来。
一道人影,从不知是世界边缘,亦或本就驻足的视野之外,朝豪达尔走来。
星尘面无表情,手中利剑汩汩流淌与天幕雨丝异样的漆黑液滴,望向豪达尔的瞳孔中闪烁着纯粹韶朗的光辉。
豪达尔此时才清楚地看见,少年手中所握的不是利剑,是一根折断的枝条。
两人隔着数十米,颇有一副要上演生离死斗的决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