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贤弟,为兄做一个小小的校书郎便能看到人性之恶,若是到了刑部衙门观审案件,能看到的人性之恶怕会是更不忍卒视。”醉了酒的王佐抱着酒壶又灌了几口。
安维轩试探着说道:“秘书省以写史为职,王兄所接触之事自非我等所及,想来其中内情说来更是曲折。”
“何止是曲折!”王佐一脸的愤懑之色,说道:“写史说好听点是秉笔书春秋,笔下不知有几多肮脏之事,看的越多,便越教人心累,不知太史公他老人家当年是怎么写史记的,甚至教为兄怀疑那竹书记年所载之事,俱是不是真的!”
“王兄说的远了,王兄方才要与我说不肖子孙出卖祖宗的事!”见王佐将话题扯的远了,安维轩忙将话题拉到正途上来。
听得安维轩说话,王佐不禁冷哼了一声,说道:“前些时日为兄校史,曾看到过记载,绍兴十四年四月,秦相公奏请下令查禁野史,与官家、楼炤有过这样一番对话……”
当日,秦桧奏请后,赵构言:“此指私作史书尤为害事,如靖康以来,私主极不足信,上皇徽宗赵佶有帝尧之心,禅位渊圣钦宗赵桓,实出神断面一时私传,以为事由蔡攸、吴敏。上皇曾谕宰执,谓当时若非朕意,谁敢建言,必有族灭之祸。”
楼炤言:“上皇圣谕亦尝报行,天下所共知也。”
秦桧则说:“近时学者不知体,人谓事马迁作谤书,然武纪但尽记时事,岂敢自立议论。”
就这样,查禁的命令颁布了。此后又三番五次申令,鼓励陈首首告,搞得气氛很是紧张。
读过正史的都知道,若不是金人发兵南下,赵佶为了逃命,才将皇位传与太子赵桓,尔后又有夺权之意,即位的赵桓为顺应民意,也是为了自保,才将六贼与徽宗的一干亲信党羽一网打尽。显然,赵构这般说辞美化并拨高了父亲徽宗赵佶。
当时,建安今福建建瓯刊行的一部名叫司马温公记闻的书,也就是后来流传的司马光涑水记闻,记载的都是一些前朝旧事。
要知道司马光是资治通鉴的著作者,虽然人品不好又是个对外示弱的软人,但史学功底却不是盖的,这本司马温公记闻自然有着很强的历史参考价值。
然司马光有个曾孙,唤做司马伋,在浙东安抚司干办公事。此人胆子极小,怕此事连累自己丢官,于绍兴十五年七月上章朝廷:“缘曾祖平日论著,即无上件文字。显是妄借名字,售其私说。伏望降旨禁绝,庶和不惑群听。”
好么,为了撇清干系,司马伋说这本书不是其曾祖司马光写的。
其实,由于靖康之变开封陷落,宋廷书籍尽被完颜勖带到金国,以致于南宋宫廷没有藏书,故而在稍做稳定之后,赵构便开始四下寻求书籍,前文书曾说过,陆游家为藏书大家,当时朝廷曾派员去陆游家抄录书籍。
而在绍兴六年宫廷收藏书籍时,赵构便令当时在史馆的范冲将这部司马温公记闻分类编纂,范冲经过考订,缮写成十册进呈,并对赵构禀报道:“此书虽未可尽信,其有补治道亦多。”显然,这本书并不在违禁书籍之列。
而此时作者的曾孙却指此书为伪作。
结果,赵构下令建安守臣严行查处,并将一应“不合开板文字”尽行毁弃,遭殃的就不只是一部司马温公记闻了,而司马伋却靠出卖祖宗得到“特迁一官”的奖赏。
话说这司马伋开了个头,后面便不乏有人动起了借查禁史而告密得以升迁的歪念头。
自此,告密诬陷他人作史的风气便在官场上流行起来,前面的胡铨再贬诗文案便是在这之后的第一桩案子。
南宋名臣李光,徽宗崇宁五年进士,唐朝汝阳王李琎之后,曾与李纲、赵鼎、胡铨,在史书上被并称为“南宋四名臣”,
李光的名望,当时远远高于为相之初的秦桧,秦桧曾欲为议和之事打算借李光的名望来压制民心。而李光的同乡指责他借依附权相谋取高位,为此李光不惜得罪秦桧与秦桧在赵构面前辩论,坚决反对议和,并于次日自请去职外放。
次日,李光请求罢职。赵构曾言:“卿昨天当面斥责秦桧,举动像古人。朕退朝后叹息,正要寄心腹于卿,为什么要辞职呢?”李光说:“臣与宰相争论,不可留任。”九次上章请求,便被授任为资政殿学士、绍兴知府,改任提举临安洞霄宫。
之后以秦桧为首的主和派得势。绍兴十一年冬,当时尚未与秦桧反目的御史中丞万俟卨得秦桧授意,指责李光阴怀怨恨,贬职为建宁军节度副使,安置在藤州。绍兴十五年,又将李光移置琼州。天天ianianxs