返回卷一07、分苑之行(1 / 1)禁足语(花千骨同人)首页

07、分苑之行  我并没有自己说的那么恨丝蔓,相比仇恨,我更悔恨。我不是懒得报仇,而是无心,如果我要报仇,自己先死一千次都不够。我想知道丝蔓的消息,到底是一种什么心态,我也说不清,也许里面还有好奇的成分……但我知道装出一副冷漠的样子,会更得魔道中人认同,故而冷言冷语。  果然,午嘉锡很快就不跟我见外,一口答应下我的条件,和我聊起了具体事宜。  我忽然想到,午阁是擒天殿巡守公务阁,午阁宿卫长也算得上有一定权力了。此地系武当山职守辖区下的本草镇,也既禁足阁六大分苑最中心的神农分苑所在。当年青园师父就是因为喜欢往神农书苑跑,在本草镇定居了一段时日,认识了附近冬剑山仙派的梓云师伯。而擒天殿主殿远在西北……  我不禁疑惑道:“嘶,午阁长,以你的身份,用得着千里迢迢跑到湖北来买画?我听说你们和禁足阁关系也不差……”又玩笑道,“何况就是抢也不是难事?”  “甭提了!”午嘉锡把茶杯往桌上一顿,茶水都快震出来了,“上头关系好,哪轮得到我们下边人沾光。我跟你说,魔尊的小堂妹也喜欢炎先生的书作。魔尊就凉霜小主那么一个血亲在世,能不宠上天吗。小主捧着的人,我们下边敢冒犯?程先生……程先生你知道吧,蜀山的程镜玄。”他忽然提起一个略微陌生的名字,但我敲了敲脑袋也知道他说谁了。  程镜玄早年系蜀山派弟子,后来随他父亲投靠魔界,跟过腐木鬼,腐木鬼败了又投靠擒天殿……说来这人年纪尚小时就遭家中变故,经历过的坎坷不少,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成为堕仙的。  “啊,怎么了?”我肯定道。  午嘉锡点点头,继续道:“程先生和炎先生关系好啊,经常拿炎先生书作给凉霜小主欣赏,书阁里的事儿也没少得往派内传。就算我恭恭敬敬去求,要传到派里,我照样吃不了兜着走。还有炎先生的墨宝,四地都被席卷一空啊,我是等了多久才碰巧知道这还留有一幅。小主的阔气,我们哪能比。万一给小主知道我侄女也有炎先生的墨宝,保不准看上了搜刮去。”午嘉锡频频摇头,“所以你说我能不千里迢迢赶来吗?那店家说没了我能不气吗?”  午嘉锡口中所言凉霜小主,乃魔尊穆穹哀堂妹穆凉霜。我们自小都听过一些擒天殿主穆穹哀的逸闻。穆穹哀少时家亲惨遭腐木鬼杀害,只存活下他和他堂妹两个孩子,后来也许是他立志复仇,长大了把腐木鬼给干掉了。  我不禁好笑:“那你也敢搜查书铺。”  午嘉锡无奈叹道:“哎我不就是急了嘛,何况我要是搜出来,肯定给店家大笔的封口费。”  我笑着摇头,品了几口茶,寻思片刻,随性道:“你们这小主也是个怪人啊。既然关系不错,她要天天粘着炎先生都可以,还大费周章到处差人去买他书作。”  “嗨,你不懂,”午嘉锡伸了伸手指指天,又蜷了,摇头,“其实我也不懂,不过我那侄女好像懂吧。这叫仰慕之情,要把自己的位置保持在下面,保持一段距离,免得亵渎心目中的神明。”他又复展手向天,仿佛半空有神像高悬。  “哟还挺有原则。”我发现他已经完全信任我,心情也格外轻松起来,“我看啊,你们那小主不全是个被灌坏的千金小姐,还挺懂事。”  ……    我与午嘉锡谈笑一场,一同回到书铺,挑了一首她侄女最喜欢的炎先生的诗,决定就请炎先生挥笔题写此诗、再题上大名给小姑娘。    我曾经通过师父在神农书苑认识一名印书手,名叫笙箫蓝,我称呼他蓝大哥。不是他本姓笙箫,而是近世禁足阁越发流行一种改姓的风气,跟崇慕的名人姓。蓝大哥喜欢儒尊,就改笙箫为姓了。炎先生也一样,据说本来不姓炎的。  我通过蓝大哥了解到炎先生跑山里避暑去了,云深不知处,只好和午嘉锡留了联络信号,等炎先生回书苑再约见。  午嘉锡用一种独特的飞虫传信,虫子背面看和竹叶几乎没有区别。后来我才知道,叶虫并非午嘉锡专用,乃是妖魔界传送密信常用手段。叶虫种类繁多,背翼都是各种高仿真树叶,不仔细探查连气息都是普通草叶,还有能□□水上的飞鱼类,更有厉害的带毒……    莫约过了半个月,听说炎先生回神农苑审编新书,我立刻招来山门草野里自力更生留住的竹叶飞虫,通知午嘉锡前来。他刚好有差事,但第二日一大早也赶来了。  为了证明我不是拿一幅赝品敷衍他,我把他带到神农书苑大门外让他等着我。  至于给炎先生的报酬,我只带了一篮在仙镇熟人家里现做的绿茶点心。  炎先生为人不太通世俗情礼,唯独嗜好精致的点心,尤其是从没吃过的。假使你能带给他一种他没品尝过的、味道过得去的糕点,甭说题幅字了,有求必应。当然,这是外人不易知的秘密,我的青园师父不算外人,才弄得到禁足阁的内部消息。  绿茶点心也是我和师父钻研古书时瞎捣腾出来的,就算炎先生品鉴过类似的,也绝没尝过我师门秘方。    我在蓝大哥的带领下进入常言院,院内是审书的常言阁。  蓝大哥说,你在这耐心等等,等炎先生下楼歇息时,就可以上前搭话。他说完便离开了,我自个儿在院子里观赏景致。  常言阁上下三层,楼不高,但屋宇占地不小,门窗凹凸相错,加上横梁飞檐进出不定,楼层整体形态略显复杂。阁门前牌匾下一副银字对联,上联“诗书礼义经纬寰域同依格律”,下联“采藻华章络结古今俱始符名”。院内花木栽种讲究,配景雅丽,花墙、漏窗、外沿随意的小池和迂回的曲木桥极富江南园林情调。  我正想着上一次见炎先生时还太小,都没留下多少印象,忽然一个淡灰色的倒影跃入眼帘。灰色不是晦暗的色调,倒是如抚去了耀眼反光的柔水。身影融在水中,却比水更像水……我不知为何产生这种奇异的念头,有些茫然地抬起头,只见一名年轻男子安静地站在桥头,也看向我这边。  他三千青丝垂于身后,不束也不乱,额前佩戴一个暗红漆木金纹箍,玉骨清奇,明颜照人。  当然不是炎先生,炎先生不但留着胡子,而且样貌没那么年轻。我心里想。  他是禁足阁的什么人呢?  因隔着池子离得较远,我们都没问对方话,我方从池边绕过去,炎先生已从楼上下来了。多年不见,我居然还是凭直觉认出了他。  一蓬看起来像墨染的绵花云般柔软的胡子,每一丝都弯弯绕绕的,偏生头发直若飞瀑悬河,黑白相间的长发向两侧斜飞如剑划,揽至背后扎了一半,另一半随风恣意飘洒。  炎先生是热衷修行之人,虽然尚未得仙身,但年过花甲了,肤色还极好,双目神采奕奕,身形笔挺,行走带风,与盛年之人康健无异。  他下楼经过曲桥,招呼年轻男子,两人一起走了出来。  “炎先生,”我唤道,小步跑上前,“有点事儿想请您移步可以吗。”  炎先生顿足看着我,没太明白地道:“去哪儿?”  我脑子一转,觉得该找一处有石桌的地方,便请求道:“可以到偏院小坐吗。”  “好,走吧。”他爽快地答应了,然他依旧没明白我的意思,把年轻男子一同捎上了。  我觉察到年轻男子有诡奇的仙气,心生不解,但想想多他一个也无大碍,就引他们到来时看见的一个清幽的偏院坐下了。  我将提篮放在桌上,揭开上面盖的芭蕉叶:“炎先生,这是我亲手做的绿茶糕,希望您喜欢。”  “呀!”炎先生丝毫不掩饰惊喜,一拍大腿道,“今天是什么日子,居然有人送吃的!”  “先生,尝一块吧。”  篮内承托糕点的,也是剪成扇的芭蕉叶,我将蕉叶托盘端出来放在石台面,伸手示意炎先生尝尝鲜。  每一小块糕点特意用小型的粽叶半包,以便取上手品尝方便。  “那炎某可就不客气了。”炎先生笑得像山羊见到了大片青草,撩撩他同伴:“来、来,镜玄,你也尝一块。”又随口问,“小姑娘你是哪里人啊?”然后吃了一口,一边微微动嘴嚼着一边看着我,眯着眼等我回答。那情形别提有多可爱了。  可是我像被人扎了一针瞬时无比精神。  他说什么?  他旁边那人是……程、镜、玄……啊!  我不想骗炎先生,我本来应该实话实说,我想求他的墨宝转送魔界之人。  但是还好还没谈到相关,不然我不是给午嘉锡添堵吗?  午嘉锡自己都不敢来求字,就是怕传到魔派中,我没脑子才说给程镜玄听呢。  我努力挤出“一切正常”的笑容:“哦,先生,我老家在九嶷山,现居冬剑山派修行,离得很近的。”  炎先生赞扬起糕点用的茶粉滋味奇妙,又眼睛亮闪闪看着我问:“小姑娘,怎么想起来给我做吃的啊。”睫毛一扑一扑,好像是在友好地招着手说:“想要什么,说呀,说呀”。  明明是送礼换礼的俗常,他满脸善意地道来却如此纯澈自然,我忽然间就有点出神,继而晃了晃脑袋,抓紧机会道:“是这样的,炎先生,我有个朋友特喜欢您的诗,但她住得远,门规又严,所以我就帮她……向您求一幅宝字。”我自不敢透露“朋友”的身份,打算过两天再来送一次答谢礼,把实话告诉炎先生。  “可以啊,”炎先生顺当地应声,又抬脸微笑,“写什么呢?”  “嗯……就写《花神千骨》吧。”我按着和午嘉锡商量的答了。  炎先生未觉有异,点点头:“行。”  我从袖底掏出白绢,刚想说“您回去慢慢写,我过两日再来取”,炎先生却已看向程镜玄:“镜玄你带笔墨了吗。”  程镜玄默不作声把笔墨从墟鼎给他变出来,却多了句嘴:“送朋友写什么《花神千骨》啊,怎么不选田园诗、意趣小文,《建木逢春》、《海滨筵宴》、《逐鹿歌》、《洛神曲》都好啊。”眉色间颇有深意。  我当时有股冲动想抄起篮子砸他……当然素不相识无冤无仇的,我忍了。  是,《花神千骨》不吉利还叛逆,但魔界中人不就好这口啊。炎先生的诗文不是仙界最流行的,但在魔界特受欢迎,就是因为他诗文少有“宗正祥和”之作。程镜玄要不说,我还没想到这纰漏。  “是我朋友说要这首的。”我懒得解释,一言堵死他进路。大不了他问我朋友是谁我再给他编。  不过他没问了,老老实实给炎先生研墨润笔。  炎先生四面走动看了一会儿景色,酝酿好了情绪,回到石台前,提笔走龙蛇,文墨如高空落雨、风滚云连,自然天成,一首《花神千骨》顷刻挥就。  花迹蜿蜒至上清,天阙冥冥惧相迎。  神堕恩贵难存泪,妖杀咒迷易生情。  千里蛮地荒似宁,五色宫铃指连心。  骨血慈怜造化痴,才任尊权守太平。    这首“应题诗”在魔界广为流传,在仙界中也声名不菲,所以我求取它也不见得有多奇怪吧,程镜玄应该不会多事了……    然而或许我疑心过重自找的,后来我连续往神农分苑跑了三次,最后一次,才成功带着顶风作案的心情把实情交代给了炎先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