官道两旁都是些寻常草木,远处有些连绵起伏的山丘,并没有什么出奇景致,李忠却看得津津有味,慢悠悠前行,似闲庭信步,怡然自得。
当下在四位皇子党争中,势头最盛的当属二皇子与三皇子,本来二皇子因为子嗣夭折遭受重创,不过眼瞅着这个老大难题就要迎刃而解,二皇子的优势地位自然也就会重新稳固,他作为二皇子心腹中的心腹,放眼将来,必定前途远大。
他出身微寒,老爹老娘都是京城周边没见识的庄稼汉,否则也不会给他起名叫宋忠,不过说起来,老爹老娘也不能算一点见识都没有,起码知道勒紧裤腰带供他读书。
他打小就羡慕那些当官的,不管是那一身官服官帽,还是出行时的随从如云,都气派的不行,他知道以他出身,要想做官,只有读书一条路能走,可他最讨厌看那些劳什子书本,实在是枯燥乏味的很,所以他学了好几年都没学出什么名堂。
读书不成,庄稼活更做不了,有回看见皇宫里的贵人出行,觉得那跟在边上的太监也挺威风,一咬牙,跟亲戚朋友借了些银钱打通关系,就去宫里做了太监。
然后就被送去服侍二皇子。
他脑袋瓜子还算活络,尤其是变着花样给还是小孩的二皇子找乐子最拿手,这关系也就一天比一天亲近,一步一步走到今天。
李忠把目光从远处收回,在周荣章身上一扫,见他低眉垂目小心谨慎,心怀更加大畅。
读那么多书有个屁用!到头来还不是得看咱脸色?别说你这么个没功名在身的酸书生,就是那些朝廷大员,哪个见了咱不得客客气气的?虽说这些都是拿命根子换来的,值了!
周荣章不知道身边太监在想什么,见他不再左顾右盼看那些平淡无奇的草木山丘,趁机说道:“李大人,咱们是不是上车加紧赶路,尽快把差事办妥?”
李忠不紧不慢道:“着什么急?就剩几十里路,今儿怎么也能走到。”
周荣章道:“是,我是怕王爷在家等的着急。”
李忠笑道:“王爷小时候咱就在他身边伺候着,这么多年没人比咱更了解王爷的脾性,周先生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,咱们这位王爷呀,最沉得住气。”
忽然压低声音道:“咱们这次来辽州,名义上可是到老君山给王爷烧香祈福,要是急匆匆的,叫那些跟了一路的尾巴看见,肯定要起疑心。”
周荣章愣了愣,装作吃了一惊道:“有人跟着咱们?”
李忠冲他使了个眼色,让他小声点,笑道:“那三位王爷可都不是省油的灯,咱们府上有什么动静怎么能瞒过他们耳目?虽然一路上没看见有什么可疑人物,咱心里却明白的很,肯定有人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盯着咱们呢。”
周荣章早已料到此节,只是没想到这老阉人也想到了,作出满脸钦服道:“李大人精明强干心思通透,在下甘拜下风。”
李忠哈哈大笑,拍了拍周荣章肩膀道:“周先生的才学也是很叫人佩服的。”
周荣章连忙谦虚几句。
又往前走了一阵,周荣章小声道:“李大人,从京都到这里一路走来,在下心里一直有个疑问,不知道该不该说。”
李忠道:“咱哥俩有什么不能说的?尽管问就是。”
周荣章道:“既然李大人把我当兄弟,那我就不再遮掩直接问了。”偷偷看了看李忠脸色,见他脸上笑意依旧,接着说道:“我一直想不明白的是,王爷的儿子怎么会流落民间?”
李忠的笑容忽然僵了僵,他看了周荣章一眼,没着急说话,心里寻思,王爷叫他跟我一起来办这件事,看来也是把他当成亲信的,只是当年那事对王爷名声不怎么好,该不该告诉他?
他犹豫一阵,最后打定主意,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还是不说为妙。
周荣章一直在偷偷观察他脸色,这时说道:“莫非李大人也不知道?”
李忠嘿了一声道:“府里的事能有我不知道的么?”心想要是再不说,他肯定以为我真不知道,说不定还会以为在王爷那里能跟我平起平坐呢,想了想道:“事关机密,咱们到车上说。”
两人钻进马车,李忠正色道:“周先生,我把你当兄弟,这才什么都不瞒你,但你须记住,此事出得我口入得你耳,万不可再向第三人提起。”
周荣章神色郑重点头答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