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荣章早早起床,出了客院到外面转悠一圈,天朗气清,又是一个好天气。
老君观对他们的招待可算十分周到,他与李忠各住一处客院,与他们随行的两个护卫和一个车夫住在跟他们相邻的院子里,每日三餐都有小道士送过来,菜肴精致,一看就是悉心准备。
他们已经在老君山上住了五天,这五天里把前山后山所有景致都看了个遍,开始他还惦记着正事,怕出什么纰漏,后来跟李忠说了两次,那老阉人一点也不着急,反倒提点他要沉得住气,后来他就乐得清闲,对这次差使不再说一个字。
吃过早饭,周荣章坐在堂屋木椅上闭目养神,他有种直觉,这次王爷差他们办的事,恐怕要糟。
说是直觉,其实是他通过那天跟李青石唯一一次接触,下意识里做出的判断。
本来他还为这事十分忧心,后来想开了,这次来老君山,李忠作为二皇子心腹中的心腹,自然是主事人,当初听王爷说让他跟着来办这件大事还有些受宠若惊,以为熬了这么多年,终于开始被王爷倚重。
后来才理清头绪,这事虽然重要,但其实算不上多么机密,就算他不来,等把这位流落在外的王子殿下接回京后,他自然也会知道。
这么看,他不过是才开始得到王爷信任而已,两位王子死后,他这个王府西席已经很长时间无事可做,可能也是因为这个缘故,所以才被派出来做些事。
现在他已经很清醒意识到,他离成为王爷的真正心腹恐怕还有很长一段距离,这趟差使,二皇子几乎什么都没跟他交代,虽然说遇到事情叫两人商量着办,但如今回想起来,显然是让他一切听李忠安排,如果把他当成心腹的话,怎么会什么都不跟他说?
想通这些后,周荣章当然就不着急了,反正事情办砸了王爷也心知肚明跟他没多大关系,就算要找替罪羊赖到他身上,在王爷那里本来就没什么地位,破罐子再摔一次还是破罐子,有什么好怕?
实在不行,大不了辞去王府西席的差事拍屁股走人,当下四位皇子党争,朝局有点看不清楚,本来就有冷眼旁观一段时间的打算。
周荣章意态闲适端起茶碗,揭开盖子闻了闻,沁人心脾,这茶真当得起“神仙慢”这个名字,琢磨着下山的时候能不能讨些回去。
慢悠悠喝完茶,如前几日一样准备找李忠一起去赏景,老君山上的景致都看完了,有些甚至已经看了两遍,不知道今天那老阉人打算去哪里。
周荣章刚站起身,就看见李忠迈着官步走进院子,他赶紧迎出去道:“李大人怎么来了?我正说去找你呢,今儿咱们去哪转转?”
李忠笑呵呵跟他进了屋里坐下,这才说道:“咱们到这里有个四五天了吧?”
周荣章给他倒了碗茶,说道:“五天了。”
李忠道:“咱觉得差不多了,今儿就不去赏景了,去看看咱们王子殿下想通没有。”
周荣章给自己也倒了茶,放下茶壶道:“要是殿下还是不肯跟咱们走怎么办?”
李忠端起茶碗,胸有成竹笑道:“周先生想多了,咱们那位殿下看着可一点都不傻,怎么会不肯跟咱们走?说不定这些天看咱们一直没动静,已经着急了呢。”
周荣章站起身道:“那咱们这就去。”
李忠不急不缓喝了口茶,笑道:“着什么急?这茶味道不错,不要浪费嘛,咱们把这壶喝完了再说。”
周荣章又坐回椅中,陪李忠一口一口把一壶茶喝完,这才去找王玄一。
…………
三清殿左侧配殿。
等王玄一吩咐人去叫李青石,李忠问道:“咱们殿下可想通了?”
王玄一朝几位师弟扫了一眼道:“我们几个师兄弟都去跟他聊了聊,总算让他松了嘴,答应跟两位大人去京都。”
李忠心里冷笑一声,那小东西跟这几个老道士都要装腔作势,倒也算有些心机,说道:“其实咱心里明白,这事不管搁谁身上,心里都会有些埋怨,既然有这么尊贵的身份,为啥要受这么多年罪?为啥不早点接咱到王府里享福?几位道长,换了是谁都会这么想,是不是?”
几个老道士笑了笑,没说话。
李忠又道:“这是人之常情,不过身为皇族子孙,总该识些大体,哪些话能说,哪些话不能说,能说的话该怎么说,心里都得有点数,几位道长说是不是?”